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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狩猎

在我回乡那个时期我是很苦闷，是因为看不到前途。不过，置身于大自然之中，也常常有忘却一切忧愁的时候。节气过了立春，松江城又迎来了一场雪。夜晚，我坐在家中的电脑前，品着一杯香浓的龙井茶，看窗外雪花飞扬，思绪也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过去的狩猎岁月……

我曾经生活的地方是大兴安岭南麓的一个偏僻的达斡尔族为主体的猎民村，村周边山上，野猪、狍子、野鹿、黑熊、兔子、野鸡、水獭很多。过去，我们哪里有少数民族猎民队，成年以狩猎为生。村里汉族兄弟几乎也都有过打猎的经历，大队葛云龙书记是个出色的猎手，他经常上山狩猎。

葛云龙书记上过高小，算是文化人，参加工作以后就跟着大队、公社和旗领导身边。葛云龙书记身体好、脾气倔、为人相当的仗义，说话办事都有股年轻人的那种沙楞劲儿（东北话，爽快、不拖泥带水的意思），不过这种性格在当时的机关里可不太吃香。他因为看不惯某几个领导虚头巴脑、总耍嘴皮子功夫不干实事儿，发表个人观点，得罪了一些人。人家嘴上不说什么，可转过身去马上就递上来一双小鞋儿，一来二去，提职总是没有他的份。葛书记索性辞职不干了，来到了得力其尔村，时间长了村民感觉这个人有文化，有思想，就推选他当了大队书记，不过在葛书记看来这样的结果却让他舒服多了，至少不用每天看着那帮“瘪犊子”生闲气了。

葛云龙书记有个习惯，每年都订阅参考消息和人民日报，了解国内外动态，后来，还被选为公社党委委员。我们大队青年经常到大队部听葛书记讲国内外形势，我们感觉他分析很有道理。有时候也在大队部玩上一把扑克或者下一会象棋。有时候也到他家里听故事。时间长了，也和他家孩子混的很熟悉，也经常在一起疯。

有一次葛书记对我说，喜欢狩猎吗？我说喜欢，哪我明天带你去狩猎，啊太好了！你回家准备一下，穿大鞋，扎上裤腿，避免裤腿进雪。晚上回家我想参加这次狞猎也是想摆脱一下冬季无所事事的烦恼，心里充满了对第一次出猎的憧憬。

雪后的清晨，待西北风稍稍吹落树叶上的雪，我们俩人就踩着这嘎子嘎子雪去狩猎。葛书记背着56式半自动，我是两手空空，跟着葛书记进山了，刚到王大犁沟的时候觉得山上也没啥，无非树多点，雪厚点。可走上这两尺厚的雪道就体会到了大山的可怕，因为刚一进黑森森的松树林子我就开始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而且一阵阵寒风吹过，似乎每片树丛后边都隐藏着一双眼睛在死死盯着呢，听着松涛激荡和各种古怪的鸟鸣，让我油然而生一种对大自然的敬畏之情。葛书记告诉我，要找雪上面的新印，顺着新印寻找，就能找到动物。天很冷，没有风，我带着一顶线帽子，感觉耳垂发麻。冷空气灌进鼻腔，刺激得喉咙发痒，我忍不住连连轻咳了几声。这样的路大概走了一个小时，我就走不动了，倒是葛书记虽然岁数大，但毕竟是经常狩猎，还在吭哧吭哧的往山涧上走。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远，我们来到了山腰一片相对平缓的空场上。几个小时的山路已经让我出了一身的透汗，嗓子眼儿发甜，再不歇歇这百十来斤就得扔到山里了。

我已经没了力气搭话，赶紧扑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歇了能有半个多小时吧，稍微缓过点劲了。

稍息我又沿着山脊往山里走则是片典型的针、阔叶混交的原始森林，满山遍野都是挺拔的冷杉、红松、獐子松、落叶松，柞树、籽椴、水曲柳……眼下虽然被白雪覆盖，但人脚踩下去仍能感觉到雪下的腐层丰厚，可想而知森林的衍生物也极其丰富。突然，我看见葛书记一动不动，我觉得附近有什么东西在动，但我唯一听到的声音是从柞树后面传过来的一阵风声。接着，在葛书记前面大约五十米的树丛中传来了沙沙的响声。葛书记轻声地说:“你的兔子来了”。葛书记摸索着朝有声响的方向走去。忽然，一只落单的兔子飞奔起来，跑的好快，比我预计地快了很多，我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葛书记举枪射击，嘭的一声，兔子倒在地上。接着我们往西走了两个山头。我发现山涧有套野猪的套子，因为很多手里没枪的汉族农户利用冬季，野猪喜在山下靠近水源的树林中或者在半山腰上拱食草根。但随着气温的逐渐降低，猪群也会像沟塘深处移动，到三九天的时候，基本上就全部转移到附近高山的阳坡上活动了野猪喜欢群居这个规律，特意在猪群走过的蹄印上下套。葛书记和我说，这个套子很好用往往就套住了野猪，但这些野猪也是不好惹的？有时会几天不死。有一次村里宋岩宁套子套着了野猪他手拿扎枪的去捅它的时候，野猪奋力一挣，挣断铁丝，瞪着血红的眼睛直奔宋岩宁人去，吓得宋岩宁丢下扎枪，哭爹喊娘，像个猴子似的窜上就近的大树，三个小时不敢下来，那野猪戴着铁丝，喘着粗气在树下转来转去，一副不杀此人不解我恨的样子……直到野猪离去，宋岩宁才下树回家，由于惊吓宋岩宁得了一场大病，就一命呜呼了。在往前走，偶尔看见野鸡飞起，帮帮枪响野鸡落地，猎狗迅速跑去，叼了回来。再没有看见大动物，也小有收获。我也有收获，发现一只被被人打死的兔子，高兴极了。

这天的阳光格外的好，人走在雪地上被阳光照得暖洋洋的，偶一抬头向山下望去，真体会到主席那句“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意境。

也许是天气好，山里的野兽也和我们一样乘兴出游，这一路走来大大小小的兽踪发现无数，葛书记也是一边看一边讲给我听，哪些是狍子的，哪些是兔子的，哪些是野猪的，哪些是狐狸的，哪些是新的，哪些是旧的，讲的人是兴致勃勃，我听的也是意味昂然。冬日天短，太阳很快要落山了，我和葛书记也踏上了归途。冷风阵阵袭来，这样走走停停，4个多小时后到达了河西山边，出汗湿透的棉衣已经冻的梆梆硬了。天色渐渐的暗下来，月亮升起来了，站在河西山边遥望得力其尔猎民村，只见湛蓝的星空下万家灯火。想象着爸爸妈妈期盼的眼神，心头忽然涌起一阵暖意。此时，我的双腿像灌了铅，酸痛肿胀，虽然身体疲惫已极，心中却非常高兴。回到家里，我吃了一碗大碴子玉米饭，扑通一声趴在炕上就睡着了。

狩猎，苦则苦矣，我感觉却是我们男人的游戏。其中乐趣，自是我们男人其他爱好所不能比的。这也是我一直痴迷山野幽林生活的原因吧。

那次狩猎回来后，不久我就考学离开了村里，我再也没有机会，上山狩猎，每每想起都有新奇刺激之感。

这一次狩猎，大自然给了我与动物一个充满希望的结尾，真是一部大自然的史诗巨片。